孙存周在上海住在支燮堂家,与周仲英、周锡琛、章启东、叶大密、褚桂亭等经常聚会,众人对孙存周内劲之精奇、身手之矫健无不惊叹。称孙存周有百岁之兆。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孙存周对大家说:“我这次来是跟你们道别的,明年我儿子一结婚我就要去了。”众人听孙存周这么说以为是开玩笑。但是又见孙存周说这话时表情庄重,不象是戏言。其实这时的孙存周已经是万念如灰。
孙存周晚年对自己的真实功夫深藏不露,即使是他多年的弟子也大多不知其艺之深。这次来上海与当年的老友们相聚,一时性起才表露一、二。一次支燮堂的长子支一峰问及内劲,这时孙存周坐在椅子上让支一峰摸他的手臂,孙存周的双手搭在椅背儿上不动。支一峰感到有一股强烈的麻唆之感穿流而过,致使支一峰根本无法握住孙存周的手臂,这使支一峰深感惊讶。又一次谈起轻功,孙存周讲龙形就有练轻功之效。并表演龙形的轻身效果。只见孙存周跳龙形时,腾身而起,置于空中片刻,随即缓缓下落。观者无不惊诧。
当时上海体育宫的负责人顾留馨听说孙存周来上海了,非常兴奋,立即发了张海报称:“武术大师孙存周明晚来体育宫表演拳术等。”顾留馨把海报发出去了,是想以木已成舟的方法*着孙存周表演拳术,可是他那里知道孙存周的脾气。第二天顾留馨找到褚桂亭,要褚桂亭请孙存周晚上来体育宫。褚桂亭说:“我哪儿有那么大的面子,办这件事你只能去找伯龄(叶大密)。”于是顾留馨又急急忙忙地找到叶大密,要叶大密请孙存周晚上一定来。叶大密对顾留馨讲:“晚了,存周已经上火车了,我刚送走的。”原来海报登出来后,就有人把这事告诉了孙存周,孙存周一听,二话没说,对支燮堂讲:“给我买一张回北京的车票,越早越好。”支燮堂本来就是上海铁路局的,买张火车票不成问题。
褚桂亭一听孙存周已经走了,就埋怨起顾留馨:“你不这么瞎闹,存周本来是要多住上两天的,我们也能从他那儿多掏点东西。你这一闹,人家走了。”为此顾留馨对孙存周意见很大,认为孙存周是故意给他难堪。其时春风得意的顾留馨哪能理解孙存周这时的心境。
孙存周去世后,武林中对孙存周有许多截然不同的传闻和说法。孙存周一辈子我行我素,刚直不阿。得罪的人确实不少,加之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背景不同,所以评价也就自然不同。有人故意贬低,有人无端造谣,当然也有实事求是者。笔者认为比较公道的评价是上海叶大密、褚桂亭等人的评价。据叶大密的弟子金仁霖介绍,叶大密认为:孙存周有古侠遗风,气质超拔,是近代武林中非常罕见的武学大家。其武功成就不在同时代任何人之下。褚桂亭认为:孙存周的技击造诣是同时代的其他人所望尘莫及的,他是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笔者认为叶、褚二位都是近代武林中的著名人物,他们不仅与孙存周相知较深,而且在近代武林中见识广博,此外又非孙门传人。所以叶、褚二位的评价是比较客观中肯的。此外,孙存周的学生张烈认为:孙存周的气质品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的人生偶像。孙存周高超的武艺更为他平生仅见,而孙存周对他的教导不仅仅是武术,更多的还是在做人做事上。张烈回忆说:“我年轻时好斗殴打架,到后来已经不是为自己打,而是为别人打,谁有事都来找我去打,差不多快成为打架专业户了。孙存周知道后对我说:‘我不希望我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个打手。’就这一句话,我从此不再打架了。和我一起打架的那些人后来都被劳教了,而我能考上了大学,孙存周的那句话起了很大作用。”张烈又说:“孙存周在教我练拳之余,还经常给我讲一些寓言一样的故事和做事情的原则、道理。比如,我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孙存周在我练拳休息时在一个烟盒上写了这样几句话:‘天下之事,虑之贵祥,行之贵历,谋在于众,断在于独。’我看后印象很深。那时我面临毕业分配,确实需要有人在虑、行、谋、断上给予指点。孙存周写这些时,好象是漫不经心的,但对我的影响却很大,终身难忘。后来我琢磨着孙存周讲任何道理,就象他教拳一样,他认为你现在需要明白什么道理的时候,他就在这个时候把点破这个道理的话告诉你。”张烈又说:“虽然孙存周少一只眼,但那真是个帅老头,一举一动,那股精气神绝对与众不同。走在大街上就是不一样。我们往他身边一站都觉着骄傲。”
一个能令他人感到骄傲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书写的。一个能令他的同行肃然起敬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纪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