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价值观到达公司的每一根毛细血管?怎样让每一个客户最微弱的体验反馈到公司的大脑?都是阿里巴巴需要解决的难题。腾讯公司董事局主席马化腾最近的一段演讲可以作为注解:不管你在移动互联网大浪潮面前有多强,稍微疏忽,也许一个月可能就翻船了。不要看很多公司好像很大、很强,其实都可能不堪一击,所以要抱着对行业演变的敬畏之心,战战兢兢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外界评价腾讯已拿到了移动互联网的船票,但他依然有三个“不知道”:这仅仅是张站台票,你能不能坐到终点?不知道。是一个人上去了,还是一个团队上去了?不知道。有很多人往上挤,是和睦相处,还是最后打起来了?也不知道。
这种对未知的警觉与兴奋,在中国第一梯队的互联网公司中普遍存在,何况以战略见长的马云。看看他告别前的几枚重要落子,都是为打通公司的任督二脉,并探索通向未来的路。最近一次分拆后,他可以再退一步,一方面寻觅个人自由,另一面继续做更宏大布局(看看“地网”计划吧),而陆兆禧们的真正挑战,是能否从管理层面处理好大与小的平衡。
马云多次谈到年龄的影响,并非矫情,确实,跑马圈地需要资历与经验,而“小而美”则需要更多活力。有一次,富士康董事长郭台铭带着团队来阿里巴巴请教如何做电商,阿里首席风险官邵晓峰一看,都是近50岁的老人,直截了当地说:“做电商就要换了他们,让30岁左右的年轻人来干。”
失控
中国互联网巨头公司集体卷入一场组织架构调整运动。
阿里巴巴拆分后,腾讯、百度高层等都拜访过阿里,他们才不关心马云退休的诚意,而是想看看25个事业部所带来的变革与难题。开放、共享、透明是互联网的特质,可是大互联网公司慢慢都感受到,距离客户的心越来越远,管不了也管不动了。为此腾讯将组织重新划分,成立独立事业群,据说,马化腾还在考虑新的KPI系统,而李彦宏也有类似思考。
阿里“独孤九剑”和25个事业部
阿里巴巴作为解剖的对象,同样时时感受到惯性,随着体量膨胀加大,稍不注意就可能失控。
2012年,淘宝商品数已达8亿件,可大部分趋同。以男装为例,淘宝上的商品数量是2000万件,93%都趋同,换言之,2000万件商品中,只有一百多万商品是个性化的。这些同质化商品通过搜索排名,爆款(商品销售中,供不应求)获得了绝大多数流量,而一百多万个性化商品却淹没其中。
淘宝团队曾认为,爆款是自然产物,市场化运作的结果,淘宝小二喜欢,卖家也喜欢。从公司管理角度说,爆款可以让考核指标之一GMV(成交总额)很漂亮。
可它的破坏性也很强。消费者喜欢物美价廉,因此等爆款、等打折。商家则觉得,不搞爆款就活不下去了。在内部,小二操作爆款最简单,搞个活动,流量倾斜,拉几个头部卖家,系统就跑起来了。“在一个生态系统里面,当出现一种强势且畸形物种时,就开始侵蚀到整个生态系统的良性发展。”阿里巴巴集团首席战略官、总参谋长曾鸣说,“表面上繁荣,其实蕴藏了巨大的危机。”
于是劣币驱逐良币效应发生,阿里的生态系统卡住了——头部卖家希望流量资源支持,小二有流量资源,两头一对接,腐败随之而来,文化价值底线难守。“一环套一环。”曾解释。
2009年初,张勇刚接手淘宝商城时,30多个人一起做项目。“说了往东,所有人都不能往西。”四年的时间内,淘宝商城更名为天猫,后又成立天猫事业群,已1800人,不可能每件事情都由一个人来做决定。
去年“双十一”之后,张勇明显感觉到组织和管理半径越来越大,业务越来越复杂。“有时候要抵挡住诱惑或者抵挡住本能反应。”过去半年里,他更多时候在等由团队其他中高层管理者来做决定,而不是依赖于自己。可问题出现了,同一件事,团队A觉得应该这么搞,B要配合;而B觉得应该反过来,A扮演配合角色。
不同业务线条也会发生冲突,曾鸣在阿里巴巴昵称是“教授”,可最近一两年许多人叫他“拉偏架的”。“我原来很重要的工作是协调,两个BU(业务单元)打架了,我出面判谁对谁错,经常被双方骂着还得协调。”但这个称呼也给他一些启发。阿里巴巴垂直业务与共享平台业务很难合作,集团高管花了很大心思协调这两项业务。例如,天猫与淘宝之间的关系。天猫团队要独立发展,他们要有自己的一套商品体系、SPU(标准化产品单元)的整套制度。
这没错,只是这套体系与淘宝不能是完全割裂的,总不能让消费者在两个体系里面寻找、购买商品。作为垂直业务,天猫要做到快速反应,平台业务则要保持完整性、稳定性,传统方法很难解决。
在阿里巴巴,几乎每个业务板块都有一个“水帘洞”,洞外见光的东西是对付KPI的,洞里才是团队真正愿意玩的。
马云觉得,“水帘洞”像硬币的两面,它是自下而上,野蛮生长的力量,而相应的解决办法就是抛弃传统管理方式,将阿里巴巴变成一个“生态圈”。这个生态圈不仅能自我净化,还能在互联网时代中保持速度和创新。
2010年4月,马云召开组织部会议,将总监级以上高管全部叫到阿里巴巴滨江园区开会。这样的集结只有两次,一是阿里巴巴B2B上市前夕,再是要并购中国雅虎时。会议室大屏幕上放着西南大旱图片,鱼在干涸的湖底喘息。
超凡是阿里妈妈事业部总经理。当年他第一次参加组织部会议,以为这个秘密组织会讨论非常核心、高端的业务。看过纪录片后,还是“蛮震撼的”。 “马云不会要求阿里妈妈应该怎样怎样,他在启发阿里妈妈思考能为生态做些什么?”超凡说。
打造生态圈的思路是“协同”。在集团内部一次运营报告会上,三位80后提出要内部开源,忘掉“什么是你做的,什么是我做的”这些惯性思维。“这样做从根本上解决了BU与平台、垂直业务与平台之间永远理不清的冲突。”曾鸣兴奋地说道,“未来要运营这家企业,而不是管理这家企业。运营是大家一起努力,系统转起来的动力来自于开源、‘自组织’。”
最初,多数板块负责人并没有真正理解25个BU背后的东西,连马云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有一点已经达成共识,就是将协同机制梳理清楚。换言之,马云抛出了25个BU,倒逼着团队用新方法去尝试、去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