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体验】华夏散文2016(5)

在你的刻骨感受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像一只蚂蚁，跌入幢幢怪立的都市森林，为生存忙碌而身心疲惫。你向往着那种如释重负的心神舒坦，向往着那种能让你倒下就酣然入梦，醒来则神清气爽、信心倍增的日子，你以生命的切身体验参透：酣梦和梦醒之处，必是你生命苦苦追寻的地方。

其实，你也没想到，人生真的讲求因缘际会。尽管你的欲望简单得只剩下期盼复原童年时那些难以泯灭的生活场景；你更没想到，娘娘山之旅，竟圆了你想象中遥不可及的梦想……

仿佛一切都是从朦胧雾岚里拉开序幕的。

那天，普古乡舍烹村绝美的大山、大水、大美，对你作了一次彻底的洗脑、洗心、洗髓施予，你万万没想到心会因峡谷幽深而疼痛，双脚会颤抖，嘴唇会在发紫中说不出一句话来。你绝没有想到，这里的大山从沙河起便一路延绵开来，就像你童年的欢乐和梦幻，它是地质运动留在这片高原上的壮丽画卷，是时间和岁月用水与风的精气雕琢而成的群塑，你为此惊叹于嘎木村六车河峡谷那水墨山水画卷般的神奇绝妙，惊叹于脚底笔直的万仞白岩如鹰欲飞和笋峰遍布，更惊叹于左面“天路”两山之间，从左山半腰横逸而出、正聆听母训的那只天生石猴形象，以及右前方“雄狮”腰间和臀部上坐着的两尊顽猴造型；绝叹于后山或如锯齿般错落起伏，或如醉翁东倒西歪之状，以及石裂处那对恍若高低恋人含情相对的奇观。群山收藏鸟鸣、孤影时，传奇便在云雾里生长。闲来无事的雾岚，漫不经意地或遮或挡，或飘浮其顶，或弥漫其腰，或拖曳其足下，以致群峰若隐若现，飘飘渺渺，令你想起了“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的诗句，眼前这唐诗宋词般的景色，让你顿时生疑：究竟是你的心暗合山水？还是时间无涯的荒野收留了你疲惫不堪的灵魂？风流云转里，似乎这一切都具有了文化韵味。更远处是叠嶂起伏的峰林，近景、中景、远景就这样连缀成浑然一体，让你疑处高天，身高凡间，你被这样的磅礴气势所震撼，你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英雄，不敢妄称折腰，但你却已匍匐倾倒！

山的生命在于永恒的默守。

在你眼里，娘娘山一带群峰在孕育磅礴山势的同时，也蕴藏着灵秀的小景写意。你原本不知娘娘山的来历，但当你在舍烹村银湖之畔抬头凝视那如睡美人的峰峦时，却被震惊了。额头、眼眶、鼻梁、上下唇、嘴、下巴、脖子应有尽有，惟妙惟肖，就连峰体间的那个神秘山洞，此时也仿佛幻成了她的耳环，安静在虚土之上的轮廓于巧夺天工里令你叹为观止！

高山有高山的默守，地坑有地坑的宣言。在舍烹天生桥一带，上苍于此将山体、石林与天坑织成一体，“一洞两桥三地坑”成为了另类别致。在你视野里，绝壁间直立的树木、倒挂的灌木丛，为这莽莽苍岩彰显出生命的原始力量，巨坑内的荒草昭示着地老天荒，你心中不知道那个洞隐藏着怎样的欲望，也不想知道那天生的石桥可曾盼望佛光的降临。可你暗自发问：天坑近旁的石林，是为涉渡这“三生桥”而生的吗？你想象着当桥两旁有阳光斜透数十米深的穴坑时，一切仿佛祥光笼罩净土，你的心空灵通透，就像岩壁上被照亮的那一丛红叶，生机勃发。

水的生命在于永恒的流动。

该村苗寨后的“天山飞瀑”，由两道从数百米峰顶飞身直下的瀑流，挂在顶天立地的环形巨幕绝壁上形成。你到那里的时候，暮色苍茫，周围正呈现“雾绕山而飘渺，山纳雾而出奇；山借水而峻拔，水依山而妩媚；水漫石而染色，石出水而生态”的景象，纵是在这枯水冬季，你也感受到了银练如花般的雾雨随风飘洒，贴吻脸庞，以及它卓美的风姿；置身在这种伟岸面前，你丧失了城市森林里的那种“压力山大”，你也没有因为自感渺若尘粒而生卑，而是心身俱感分外轻松，真乃奇哉，怪也！

你更惊叹于舍烹出水洞的水流，在两山夹送中汇聚而成的银湖、天鹅湖碧玉般的幻化色彩，它们在“睡美人”峰下，若锦若缎，一汪海色演绎成这位仙子的水袖，沿着谷风拂向远方。远方远在视野之外，人身去不了，那些白色精灵凭借双翅却可以到达；那里的两岸青山，一江秀水虽非你生命的乐园，却是你心灵和生命神往的圣域，望着眼前山谷里没有尽头的碧流，你的心已跟随白鹭和鹤影翱翔、飘浮而生动。

水滋众物。

地块冬春在水的浸泡下，往往都会闪现出一垅垅明镜似的光芒。而你到马场村的时候，山间梯田于秋末正呈现出黄一块，绿一块、黑一块、暗红一块等图案，群峰也正被雾纱掩面，偶露真容。这一切就像你童年时五彩缤纷的梦幻和记忆，每一根植物、每一道田埂，在你眼里都可以弥漫出风度，都可以浸出诗情和画意，都可以渗透出水的模样和形态，为此，你仿佛已无蚂蚁搬运般的悲伤与忧愁，你太想变成这梯田里的一株植物，拒绝流浪，眷念家乡，纵使田野里的风疲惫了，你也愿意在草香里酣眠。的确，那时你真是在把一种生命的真实情感倾注在这万亩布依梯田里，于山于水之间让斑斓的记忆潮水般涌进眼前的平静岁月，你在想：设若能让生命烧一壶清泉，煮几缕乡愁，哪怕给你半斤月光、一斤夜色，你也宁死不换！

质朴岁月就这样积淀着令人陶醉的满目乡愁和风霜。远处村落里的小屋，被炊烟点染时，地旷安宁得像一湾清浅的梦，更像夹在圣经里寂静、朴素、暗藏哲理的书页。在你的意识中，纵然牛蹄踏碎的野花伤害了梦境，纵然那些枯黄的植物都虔诚地跪在风的宗教里，纵然日子被一点点揉碎、风干，你也难舍那份闲适中捎带的寂寞，散漫里透出的宁静，你需要的只是风在荒草尖上的舞蹈，并缓缓在你目光里的摇曳和流淌，它们能让你流年的青衣布衫抖落一路风尘，把往事蜇藏……

看江山醉意，听林涛缠绵。

在娘娘山观山赏水，你想起了远方诵经的风声，想起了风中坐禅的寺院；你在倾听到落花叹息飘零的忧伤时，也仿佛聆听到了大地苏醒的梵音。从此你知道，城市虽是一座喧嚣的蜂房，乡村却有一片宁静的天空；你也知道生命苦短，记忆流长，能让你平复喧嚣尘世硬塞给你烦恼的是禅的那声叹息。你始终相信：只要心存善念，世间上的事，尤其是要想清净而不孤独，热闹但不喧哗，其实它简单得就像你与这方山水偶遇——嫁与春风不用媒。

红露人衣湿

◎ 张　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