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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笔下的历史名人(10)

来源:网络转载 2013-07-07 00:08 编辑: 网络 查看:

看历史要细心,看现实要耐心。同为军人,29岁的项羽自杀了,38岁的岳飞被杀了。岳元帅,请原谅我高攀,我与你都有为诗之好,而且我们的理想也大致相同。概括起来就是你说过的那五个字:“收拾旧山河!”被别人侵占和被自己污染的山河,都须重新整理。

哦!你名字的背面是民族的疮疤,你名字的正面是历史的勋章。

 

用心灵走逝蒲松龄

韩  青

一个人沿崂山古径攀援,直至崂顶。在这与天穹比邻的天界,择石坐定。那苍海波涛,翩飞鸥鸟,尽收眼底;那阵阵经声,缭绕烟雾,也随罡同一起遁入云端。一个人的世界,最易浮想。想到自己离开生我的这片海边热土已近三十余载了,而这些年来,我苦苦求索的精神之旅中,每每徘徊不定时,冥冥中不时有一面容清癯的老者与我直面,让我汗颜。我知道,他就是清代伟大的布衣作家蒲松龄。

我似一颗蒲公英的种子,从海边起飞,降落在鲁中的孝妇洞畔,一呆就是三十余年。一旦在这儿扎下·了根,就再也不想挪窝起飞了。在淄博,我经常以地主的身份带领外地客人去蒲家庄蒲松龄故居访问。岁月不居,前尘如海。蒲松龄既平凡近人又崇峻旷远的形象,便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灵深处。记不清去蒲家庄多少次,但给我印象刻骨铭心的还是我一人前往的第一次。

第一次去拜谒蒲松龄先生正是“文革”动乱年代,当我听说蒲松龄的墓椁被挖开了时,我的心震颤了,便乘公共汽车到洪山,再沿乡间泥路磕磕绊绊地去了蒲氏墓园。那时墓园没有围墙,老远就能见到几丛高大的古柏下新挖的黄土堆积如丘。走近了,看清墓穴洞开着,只见些许朽木、碎骨、发丝,墓地周遭纸灰飘零,据附近一老者言,这是墓中一部书的残迹。这是一部从未面世的书,是作者临终前叮嘱家人务必与其合葬的一部书。

果真如此,这太可悲了。日后若以现代高科技摄像技术,必将全真迹大白于天下。先生《聊斋志异》成书后,王渔洋1688年题写了那首著名的《戏书蒲生<聊斋志异>卷后》的绝句:“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这一年,蒲松龄48岁,离他驾鹤西去,还有27年的人生旅程,作为一生勤奋笔耕的蒲留仙,决不会坐等时光,我想坟前这部“飞天”之作,很可能就是他继《聊斋志异》之后,又一部力作。我想,在写作上,或许会丢掉他惯用的狐鬼花妖的表现形式,而选择直抒胸臆的笔触,既然要去另一世界阅读,就不必再讳避文字狱的加害了。

上述王渔洋“戏书”的绝句,肯定了《聊斋志异》源于民间生活的现实意义和艺术价值,却忽略了作者创作此书的“孤愤”襟怀。蒲松龄在《次韵答王司寇阮亭先生见赠》言道:“《志异》书成共笑之,布袍萧索鬓如丝。十年颇得黄州意,冷雨寒灯夜话时。”这就让我们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寒夜灯下,一个受难的知识分子,面对自己灵魂的拷问和鞭笞。这与《聊斋志异》所言:“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正说明作者是有所寄托的,而并非仅为“姑妄言之”。

“文革”期间,蒲松龄故居的大门被一把锈锁将其与外边疯狂的喧嚣隔开。当我被留守故居的蒲玉水老人从一个便门带进院内时,顿觉寂静异常,满院荒草离离,墙壁、屋宇都露出些破败的样子。蒲松龄居住过的正房那纸糊着的窗棂,被风当作口哨不时吹响,几只麻雀从窗棂间飞进飞出,我们步入屋内,见几样破旧物件随便地堆在地上,正面悬挂“聊斋”匾额的背后,已被一对麻雀夫妇选作生儿育女的暖巢,破败至此,令人不免心寒。但当我听到蒲玉水介绍说,蒲松龄墓穴中出土的印章、灯台、酒盅等什物,还都保存完好时,我不仅感到这个死后不得安宁的灵魂,日后必将还有重修墓园之日。我相信:泯灭的是肉体,而不死的是灵魂。

 

两千年的闪击

王开岭

 

 

去西安的路上,突然想起了他。

 

两千年前那位著名的死士。

 

漉漉雪雨,秦世恍兮。

 

眺望函谷关外那漫漶恣肆的黄川土壑,我竭力去模拟他当时该有的心情,结果除了彻骨的凉意和内心咝咝的附痛,什么也说不出……

 

他是死士。他的生命就是去死。

 

活着的人根本不配与之攀交。

 

咸阳宫的大殿,是你的刑场。而你成名的地方,则远在易水河畔。

 

我最深爱的,是你上路时的情景。

 

那一天,“荆轲”——这个青铜般辉煌的名字作为一枚一去不返的箭镞镇定地迈上弓弦。白幡猎猎,万马齐喑,谁都清楚意味着什么。寒风中那屏息待发的剑匣已紧固到结冰的程度,还有那淡淡的血腥味儿……连易水河畔的瞎子也预感到了什么。

 

你信心十足,可这是对死亡的信心。更是对人格对诺言和友谊的信心。无人敢怀疑。连太子丹——这个只重胜负的家伙也不敢怀疑厘毫。你只是希望早一点离去……

 

再没有什么值得犹豫和留恋的了吗?

 

比如青春,比如江湖,比如故乡桃花和爱情……

 

你摇摇头。你认准了那个比生命更大的东西。一生只能干一件事。

 

士为知己者死。死士的含义就是死,这远比做一名剑客更重要。再干一杯吧!为了永生永世——值得为“她”活了一次的誓言,为了那群随你前仆后继无怨无悔的真正死士!樊於期、田光先生、高渐离……

 

太子丹不配“知己”的称号。他是政客,早晚死在谁的手里都一样。这量怕死的人。一个怕死的人也濒死的人。

 

濒死的人却不一定怕死。

 

“好吧,就让我——做给你看!”

 

你威仪的嘴唇浮出一丝苍白的冷笑。

 

这不易察觉的绝世凄笑突然幻化出惊心动魄的美,比任何一位女子的都要美——它足以赢得世间任何一种爱情,包括男人的在内。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高渐离的唱和是你一生最大的安慰,也是你最当之无愧的荣誉。

 

他的绝唱其实只奏给你一人听。其他人全是聋子。琴弦里埋藏着你们的秘密,只有死士间才敢问津的秘密。

 

遗嘱和友谊,这一刻他全部给了你。如果你折败,他将第二个用才华去死的人。

 

你凄怜地一笑,谢谢你,好兄弟!记住我们的相约!我在九泉之下,迎候你*

 

是时候了。是誓言启动的时候了。

 

你握紧剑柄,手掌结满霜花。

 

夕阳西下,缟绫飞卷,你修长的身影像一脉苇叶在风中远去……

 

朝那个预先埋伏好的结局逼近。

 

黄土、皑雪、白草……

 

从易水河到咸阳宫,每一寸都写满了乡愁和忧郁。那种无人能代的横空出世的孤独,那种“我不去,谁去?”的剑客的自豪——

 

是的,没有谁能比你的剑更快!

 

你是一条比蛇还疾的闪电!

 

闪电正一步步带近黑夜,逼近黑暗中硕大的首级。

 

那是一个怎样漆黑的时刻,漆黑中的你后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声訇响,石破天惊的一声訇响。接着便是身躯重重摔地的沉闷。

 

死士。他的荣誉就是死。

 

没有不死的死士。

 

除了死亡,还有世人的感动和钦佩。

 

那长剑已变成一柄人格的尺子,你的血只会使青铜额添一份英雄的光镍。

 

一个凭失败面成功的人,你是第一个。

 

一个以承诺换生命的人,你是第一个。

 

你让“荆轲”这两个普通的汉字——

 

成为一个万世流芳的美学碑名!

 

那天,西安城飘起了雪,站在荒无一人的城梁之上,我寂寞地走了几公里。

 

我寂寞地想,两千年前的那一天,是否也像这样飘着雪?那个叫荆轲的青年是否也从这个方向进了城?

 

这念头是否显得可笑?

 

我想起诗人一句话:“我将穿越,但永远不能抵达!”

 

荆轲终于没能抵达。

 

而我,和你们一样——

 

也永远到不了咸阳。

寻李白

 

(台湾   余光中)

 

 

寻李白

 

 

——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

 

 

那一双傲慢的靴子至今还落在

 

高力士羞愤的手里,人却不见了

 

把满地的难民和伤兵

 

把胡马和羌笛交践的节奏

 

留给杜二去细细的苦吟

 

自从那年贺知章眼花了

 

认你做谪仙,便更加佯狂

 

用一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壶

 

把自己藏起来,连太太也寻不到你

 

 

怨长安城小而壶中天长

 

在所有的诗里你都预言

 

会突然水遁,或许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乱发当风

 

树敌如林,世人皆欲杀

 

肝硬化怎杀得死你?

 

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从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

 

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

 

不及千年后你的一首

 

水晶绝句轻叩我额头

 

当地一弹挑起的回音

 

 

一贬世上已经够落魄

 

再放夜郎母乃太难堪

 

至今成谜是你的籍贯

 

陇西或山东,青莲乡或碎叶城

 

不如归去归哪个故乡?

 

凡你醉处,你说过,皆非他乡

 

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身后事,究竟你遁向何处?

 

狼啼不住,杜二也苦劝你不住

 

一回头四窗下竟已白头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你了

 

匡山给雾锁了,无路可入

 

仍炉火示纯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蹑葛洪袖里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许那才你故乡

 

常得你一生痴痴地仰望?

 

而无论出门向西哭,向东哭

 

长安却早已陷落

 

二十四万里的归程

 

也不必惊动大鹏了,也无须招鹤

 

只消把酒杯向半空一扔

 

便旋成一只霍霍的飞碟

 

诡缘的闪光愈转愈快

 

接你回传说里去

西川《杜甫》: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

 

——杜甫

 

你的深仁大爱容纳下了

 

那么多的太阳和雨水;那么多的悲苦

 

被你最终转化为歌吟

 

无数个秋天指向今夜

 

我终于爱上了眼前退色的

 

街道和松林

 

 

在两条大河之间,在你曾经歇息的

 

乡村客栈,我终于听到了

 

一种声音:磅礴,结实又沉稳

 

有如茁壮的牡丹迟开于长安

 

在一个晦暗的时代

 

你时惟一的灵魂

 

 

美丽的山河必须信赖

 

你的清瘦,这易于毁灭的文明

 

必须经过你的触摸然后得以保存

 

你有近乎愚蠢的勇气

 

倾听内心倾斜的烛火

 

你甚至从未听说过济慈和叶芝

 

 

秋风,吹亮了山颠的明月

 

乌鸦,撞开了你的门扉

 

皇帝的车马隆隆驰过

 

继之而来的是饥饿和土匪

 

但伟大的艺术不是刀枪

 

它出于善,趋向于纯粹

 

 

千万间广厦遮住了地平线

 

是你建造了它们,以便怀念那些

 

流浪中途的妇女和男人

 

而拯救是徒劳,你比我们更清楚

 

所谓未来,不过是往昔

 

所谓希望,不过是命运

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