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种在“扣留”形态中的不在场完全不同的是这样一种不在场,即我们以“曾在”的方式所经验到的不在场。“接近的切近”“把曾在的到临(Ankunft) 作为当下加以拒绝,从而使曾在敞开”(第16页)。对此可以做如此理解,即曾在始终被拒绝进入到临、到达(Ankommen)的发生之中;因为,到达—— 形象地说——开启了处在我们“面前”的东西,与到达不同,曾在始终不可消除地处在我们的“背后”。即便我们转过身来,我们也无法改变始终有某物在我们身后 这一状况。这恰恰适用于曾在;我们可以说是被阻止“从前面”、即以到达的方式去遭遇习惯。在权衡一个机会时,我们的目光会朝向到达;与此相反,目光所朝向 的一个习惯则因此而在原则上已经丧失了它的习惯特征。
故而当海德格尔说,曾在“被拒绝”以到临的方式发生时,他对曾在特征的现象学描述是合乎实事的。但随着这个规定,曾在便是从到达出发而得到特征描述的,而 这重新表明,海德格尔也在这篇后期文字中坚持将来的优先地位。到达是一种发生,而从这种发生出发,“本真时间”的“本质”(Wesen)便得到规定。由 此,这里的各个思考的出发点命题便得到证实,即:海德格尔——与胡塞尔连同其对现前域的分析一样——把“本真时间”理解为一个发生,并且因此原则上继承的 是柏拉图而非亚里士多德。
另一方面,海德格尔也像胡塞尔一样,由于表明了当下的兴趣,因而对亚里士多德承担义务。因此,在结束时作为第二点提出的是一个问题:在他那里,到达和曾在 的交互关系是如何“端出当下”的(第14页)。海德格尔所说的当下不可能是作为在现在次序中、即在非本真时间中的点或时段的现在;因为这样的话,他就离开 了对他的报告的“实事”的描述,即对“本真时间”的描述。这里的问题毋宁在于作为维度的“当下”,它是保持敞开的,因为时间作为切近相互接近着“到达”与 “曾在”的不在场,这恰恰是由于它通过扣留和拒绝而将这两者不可逾越地远隔开来。[11]这种接近是与对遥远(Ferne)维持和清除相一致的。
通过“递达”,即通过克服距离的接近,一个空间、一个维度被敞开:“时间空间”(Zeitraum),它在德文的日常语言中也出现,并且构成一个“场 所”,在时间中出现的东西便在这里找到其“位子”。“空间”或“维度”意味着一种“相互分离”。也许海德格尔尽管没有这样说,却仍然想要伸展出去,即认为 通过接近的疏远而递达的时间空间的相互分离便是“本真的当下”。但惟当我们不是在一种可测量的广延的意义上理解这种相互分离时,我们才可以认为,用“时间 空间”和“维度”概念所指称的是一个在现在次序中的时间片段的长度,这个现在次序的范围可以通过对一批时段的给明而被给明。
海德格尔不知不觉地跟随了柏拉图的明察,即“实际上”〔“本真地”〕没有那种作为在时间中的现在的当下外观。从这个明察出发,哲学家早就必须受这样一个任 务的引导,即从哲学地被经验到的时间出发,赋予当下以一个不同于现在时段的意义。由于亚里士多德的将时间经验认同为对非本真的现在的经验,哲学通向这个任 务提出的道路被切断了。柏拉图回避了这个任务,因为他把出自时间的当下之外观移置到时间的永恒形象之中,移置到永恒之中。
随着对这个通过“现在”而向时间哲学提出的任务的“解决”,柏拉图便不再去理会这样一个情况:到达,即作为时间发生的到达,作为互补的外观乃是不可取消地 属于滑脱(Weggleiten)的,因而当下无论如何都可以被看作是处在无限中的到达目标。通过对“诸理念”的设定以及对它们作为当下的存在方式、永恒 外观的规定,柏拉图完成了对哲学史和科学史的第一个基本的“理念化”,因为他把到达的无限发生看作是“穿越的”(durchlaufen)。自胡塞尔以 来,现象学要回问到理念化之后的原初经验。也许可以说,随着在海德格尔后期的本真时间现象学中对当下作为维度的新规定,柏拉图首次提出的对当下的理念化, 在两千多年来终于获得了一个回应。
(译者:倪梁康/中山大学现象学研究所)
Klaus Held, "Ph?nomenologie der 'eigentlichen Zeit' bei Husserl und Heidegger", Text für den Vortrag 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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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对于一个实事原初是“本己”的东西,也可以被称作这个实事“本身”之所是。古希腊语中的“自身”一词叫做"autós"。在这个意义上,“本真”这个形容词在其他语言中有别于德语,是通过像"authentic"、"autentico"等等来再现的。
[②]这个发现在奥古斯丁和威廉·詹姆斯那里已经早早地露出苗头。
[③]在有些语言中,那些能够表达一个发生的语词——在印欧语言中这便是动词——无法构成指示出像过去、当下或将来之时间阶段的表达式。但常常可以改变这样一些语词,以致于用它们可以言说不同的〔时间〕角度。
[④]这个解释的严重不精确性是德国哲学家格诺特·伯姆在1974年的研究“时间与数”中才发现的。
[⑤]在1966年以这个表达式为书名的书中,笔者本人还追随胡塞尔时间思考中的现在主宰地位。
[⑥]迪特·洛玛是贝尔瑙手稿的两位编者之一,他在一篇即将发表的文章(“前摄‘前摄’了什么?”——该文已被译成中文刊载于本辑中——编者注)中根据这些手稿在这方面做了仔细的研究。
[⑦]这些前标识(Vorzeichnungen)可以关系到对一个个别素材在其个体规定性中的被给予性的感知的继续,或者关系到这些被给予性的风格或类型的继续,或者关系到对它们的视域的维续。洛玛在“H-前展”的标题下严格区分了这些可能性。
[⑧]这是贝尔瑙手稿的另一个编者鲁道夫·贝耐特在该卷引论中的恰当表述(第XLII)。
[⑨]这还是贝耐特在同上书中的说法(第XLI页)。
[⑩]所以洛玛在这里有别于“H-前展”地使用“R-前展”一词。
[11]为了在语言上使“接近是作为疏远而发生的”这句话变得优雅,海德格尔在转向后其他的文字中使用了带连结号的“ent?fernen”这个德文词,并赋予它以去除遥远的意义——一个恰恰 与在这个词在通常用语中的含义正相反对的意义。
Manfred Sommer:陌生经验与时间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