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太极拳用功甚浅。但其方法及名称尚能记忆。且尝见深于此道之人,教授徒弟实不闻棚捋挤按采列肘靠及所谓五行等,有一定格式方位。能单独提出数人练习,则此等名目之不能称十三式。十三式之不能附会为八卦五行,也至明显。不知与我同好者,亦有曾致疑于此,而欲从事研究其所以然者否?
杨澄甫吴鉴泉均以专练太极拳有重名于北平。或曰,杨澄甫善发人而不善化;吴鉴泉善化而不善发。以是二人均有缺限。若兼有其长,则尽太极之能事矣。我曰,事或有之,于理则殊不可通。因发与化似二而实一。不能发则不能化;不能化亦不能发。故经曰,粘即是走,走即是粘。不过原来体格强壮,气力充足之人,发人易远而干脆。杨体魁梧,且尝闻与其徒推手时,常喜自试其发劲,故其徒皆称其善发人。吴为人性极温文,且深于世故。不论与谁推手,皆谨守范围,不逼人,不拿人。人亦无逼之拿之者。闻其在北平体育学校教太极拳时,学者众多皆年壮力强。与吴推手任意进退。吴惟化之使不逞而已,始终未尝一发。故人疑其只善化,而不善发。
我谓若吴亦尝一发人,但发而不能动,或动而不能远,则疑其不善发人犹可。今吴始终未尝一发人,证以平日温文之性格。可断其为不欲无端发人,招人尤怨,非不善发人也。
我以北平来略迟,于杨吴二君皆未谋面。然深信二君皆为当今纯粹练太极拳之名宿,绝未搀杂他种拳法,以图讨巧。其功夫火候实不可轩轾。在外家拳盛行之今日,欲求专练太极拳如二君者,恐未易多得。 惜负提倡国术者,不知物色人材。闻二君刻均不在南京国术馆。
项城当国时,幕中有宋书铭者,自称谓宋远桥之后人,颇善太极拳术。其时以拳术著称于北平之吴鉴泉、刘思绶、刘采臣、纪子修等皆请授业。究其技之造诣至何等,不之知也。 宋约学后不得转授他人。 时纪子修已年逾六十。谓宋曰,某因练拳者,一代不如一代,虽学者不能下苦工夫,然教者不开诚相授,亦为斯技沦胥之一大原因。故不辞老朽,拜求指教。即为异日转授他人地也。若学校不得转授,某已年逾六十,将于泉下教鬼耶。遂独辞出。其从游者终无所得。盖宋某拳师之习气甚深。其约人之不得传授他人,即不啻表示自之不肯以技授人也。
太极拳架式各家所传皆有区别。然不论其手法及姿势如何不同,其从头至尾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滞。以满身轻利、气沉丹田为原则。则一也。依此原则,又能时时注意阴阳,虚实变换,免除双重之弊。虽无明师指导,亦自有豁然贯通之日。练架式既练有真实工夫,则推手必容易进步。且不难出人头地。 如练架式不下苦工,专从推手中觅作用,天资纵高,亦不过推得两手灵巧而已。身上工夫即增长,亦属有限。
我自己乙丑年五月从事练习太极架式,迄今不过四年余。前后已四易架式。因每从一人研究,即更换其人所传架式,当时亦颇认为有更换之必要,及练习既熟,始悟四种架式不同,仅其外表动作,精神则绝少差异。其有因各人传授之不同,而互相诋诽者,特未身经练习,及入主出奴之恶习未忘耳。练太极拳者,每有存心轻视外家拳之习气论拳理。太极拳自较外家拳精细。但外家拳亦自有其好处。如练太极拳未练至能自由运用之程度,则尚不如外家拳远甚。此番南京考试之结果,便可证明练太极拳者,不如练外家拳容易致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