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参谋长龙井泉,不应该弄转业,他有什么错?100团的团长陈锦忠,政委安治梁都被关了起来。盛岳献向上边提意见,怎么也应该给些工作。最后还是被命令转业,没让再回来工作。后来陈锦忠转业回老家沧州,安治梁被平调到北京军区空军,以后退休。
100团领航主任朱学富和副政委张子甲上苏联接飞机,10月底才回来。可张子甲和师政委马兰藻都被党内警告处分,加上降级。马兰藻1938年的兵,虽然兵老,但他上任不久,在技术为主的单位,他不懂业务,没有多少“地位”。马兰藻老觉得冤,总政工作组组长王克卿问,传达禁空令后,你表态了吗?因为禁空令后,直升机团跑了一架飞机。马兰藻说,我没有表态,吴法宪在那里,哪有我说话的地方。王克卿说,你要是表了态,我替你开脱。后来还是有人替马兰藻说了好话,说他糊涂啦,弄到南苑休息。盛岳献说算啦,谈了,回西郊干休所吧。以后他被降掉的职务也得到了恢复。
直升机团政委杨庆升半夜接到禁空令,没有马上传达,他想反正现在团里也没有飞行了,和平时期,搞那么紧张干嘛?明天早上再传达也误不了事。真没想到当天夜里团里就发生了直升机外逃。调度员没接到禁空令,直接放跑了直升机。因为周宇驰来学过飞机,调度员知道他是空军司令部的“老熟人”,就同意放行了。但有人揪住杨政委不放,为什么不传达禁空令?是不是故意?王克卿认为这中间有客观原因,主要是和平麻痹思想,不是阴谋。为了保杨庆升,王克卿专门到203团讲了一次话,明着批评杨政委抓部队抓得不够,但暗里却是保他过关。最后杨庆升没进“学习班”,更没被关起来,转业到地方。
多少年后盛岳献还说,师这一级,让转业干吗?身体不太好,休息就算了,非弄地方去。可惜下边说了不算,完全是上边直接办的。飞专机的很多,凡是沾点边的都得走,冤枉一大批。这些同志,都是十几岁参军,干一辈子革命,老老实实地执行命令。说实话,9.13后转业走的都是专机师各行各业的尖子,培养一个很不容易,那个时间,没办法说,专机师伤了元气。
1973年,各兵种先后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李德生回忆,几个兵种的会议,不同程度存在一些复杂情况。文革以来,几经反复,时而这一些同志被认为有了问题或犯了错误,成了批斗对象;时而另一些同志又被认为有了问题或犯了错误,也成为批斗对象,反复“烙烧饼”,互相结怨记仇,再加上派性的干扰,相互之间不能严以责己,宽以待人,弄清思想,团结同志。有的同志对别人的问题抓住不放,甚至无限上纲……
盛岳献到100团时,该进学习班的都进了,还有人要接着弄,提意见,说副团长、大队长、机务主任都有问题。按盛岳献的意思,尽量一个不搞,能不挂钩就不要挂钩,并积极主张解脱,当时他提了不少意见。不能否认,有人有成见,过去工作中对技术、职务、看法有分歧,有报复情绪。可群众情绪高,你还不能泼冷水。但他坚持一条,部队要稳定,还要飞行。100团要按党的政策办,党的政策是生命,不按政策,党就失去威信。盛岳献说,咱不要这么搞,谁提意见,我叫谁调查。就地调查,弄清,什么罪?是不是事实?然后落实,一个事一个事落实,有咱就处理。弄不出来,就是没有,你自己否认。没有问题就不能捕风捉影,更不能算总帐。
总政驻专机师的工作组组长王克卿也有同样的看法,他是政策观念极强的老干部,1969年12月调到总政群工部任处长,离休前他是总政群工部副部长。他一到专机师,马上发现“打击面”有扩大的趋势。从大的说,专机师执行的是当时还在高位的副主席的命令,他是写进党章的接~班人,下边拥护很自然。这个拥护只是一般拥护,完全情由可原。可有些原来落后的人因受过批评心怀不满,这下可有了机会,很激动,一会说这个人有问题,一会说那个人有问题。他看了,没这么严重。总政工作组临走,专机师感谢他们没搞“极左”,保护了很多好同志。
我特别感动,30多年后这些认识当然不算什么,似乎稍微正派一点的人都可能这样想。可在70年代,能有这样善良而公正的思想,真让人没有想到。要知道,在那种时候,搞不好你会被说成和敌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更没准你自己也成了阶级敌人。
陈希融9.13事件发生时在师政~治部工作,他参加了总政工作组,以后一直负责9.13事件的善后工作,来龙去脉他都清楚。他也很干脆地说,不知道是阴谋,说实在的,在那种背景下,执行中央专机任务,不知道上边谁好谁坏,所以我们一直处理得比较实事求是,有的平反我亲自参加。当然很多问题不是我们师决定的,到现在还留着后遗症。
其实我知道,但我还是马上追问,还留着什么后遗症?
时念堂,我们师长,是上边处理的,处理得不对,没人管。陈希融说,那时正师级干部的批准权限是毛主席,处分也应该如此。可给时念堂的撤职决定是空军做的,不符合党的政策嘛,违反组织原则,不合组织手续,是越权批的。
当时那种政~治形势下,扫地出门,谁又能说什么?
在我采访中,很多知情人都说,时师长是局外之人,他不知道。
陈希融对师长时念堂印象很好。他说时念堂老实,是个好同志。陈希融向上边提意见,师里没反对。陈希融说,该给他什么待遇,就给什么待遇。把他错误拿出来,该批评,批评,不要降级。人家那么老的同志,让人家享受师职离休的待遇,进干休所。陈希融临退下来前还替时念堂提了好多次,并写过报告,但没有用。
专机师中,只有师长时念堂一个人处理得最重。
1971年9月12日那一天,是专机师师长时念堂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天。
这一天可以说是他一生中的分界线,从此,他被卷进9.13事件的漩涡中,再也没有飞行。而他那一年才46岁,正是飞行的黄金时期。要是按运输机55岁停飞的话,他还可以飞行整整9年。
专机师师长时念堂本来也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1971年8月中旬,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亲自交代时念堂,
执行中央歌舞团样板戏《红色娘子军》剧组出访欧洲六国的专机任务,其中三个东欧国家,三个西欧国家。时念堂刚完成空军司令员吴法宪交代的接待基辛格秘密访华的任务,又开始马不停蹄。经过半个月的精心准备,9月6日8时30分,时念堂奉命率包括民航飞机在内的三架伊尔-18型飞机,从首都机场起飞,经新疆和田飞向阿尔巴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