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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到底是什么·新诗是什么从根本上说是一个假问题(12)

来源:网络转载 2016-10-23 17:23 编辑: www.xigushan.com 查看:

  这里我们很大程度上已经涉及了新诗与旧诗传统的关系。在这个问题上,自有新诗以来就一直聚讼纷纭。胡适从工具革命的理念出发,以白话作为新诗性质的规定,从而把陶渊明、寒山、拾得、杜甫、元稹、白居易、李后主、王安石、苏轼、辛弃疾一派接近白话的诗词援引为新诗的前例,与之相对的则是那些被认为是用“死文字”所做的“死文学”(胡适对杜甫的接受只是部分的,即作为“白话”诗人的杜甫,而把《秋兴八首》一类的杜诗视为“文理不通”的坏典型)。在胡适看来,“自从《三百篇》到于今,中国的文学凡是有一些价值的,有一些儿生命的,都是白话的,或是近于白话的” [胡适.建设的文学革命论[M].//胡适学术文集·新文学运动.北京:中华书局,1993:42.]。提倡新诗就是要发扬前一派白话的优长,抛弃“死文字”和“死文学”。对此,废名提出了很不同的看法。废名认为,胡适“援引以往的诗文学里的‘白话诗’做我们新诗的前例”,“是对于以往的诗文学认识不够”, “其结果我们今日的新诗反而无立足点,元白一派的旧诗也失其存在的意义了”。他指出,“旧诗词里的‘白话诗’,不过指其诗或词里有白话的句子而已”,实际上它们和胡适指为“死文学”的“非白话诗”是用同样的“诗的文字”写成的,它们的情调则都是散文的。因此,它们根本上属于同一性质的东西,都是旧诗,也都不能成为“我们今日白话新诗的同志”。而在“胡适之先生所认为反动派‘温李’的诗”中,废名却看出了“我们今日新诗的趋势”。虽然温李也用“诗的文字”写作,但他们“真有诗的内容”,因此“这一派的诗词存在的根据或者正有我们今日白话新诗发展的根据了”。他认为,“在六朝文章里已有这一派的根苗,这一派的根苗又将在白话新诗里自由生长”。[废名.新诗应该是自由诗,以往的诗文学与新诗[M].//废名.论新诗及其他. 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23,24,33.]他后来进一步明确提出,“新诗将是温李一派的发展”。[废名.《草儿》[M].//废名.论新诗及其他.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95.]但废名指出它们也并非“新诗的前例”,因为它们归根结底还是用“诗的文字”写成的。作为新诗不仅要满足“诗的内容”的条件,同时还必须满足“散文的文字”的条件,二者缺一不可。我们能从温李一派受到启发的是他们的“个性的表现”、“诗人的理想”和“自由表现”的方法,而不必斤斤于文字表面的得失。这样,废名就为新诗指出了一条从旧诗汲取营养而又保持自身身份、性质的基于建设的道路。废名将之称为新文学的“文艺复兴”,“即是由个性的发展而自觉到传统的自由,于是发现中国文学史上的事情都要重新估定价值了,而这次的新文学又得了历史上中国文艺的声援,而且把古今新的文学一条路沟通了,远至周秦,近迄现代,本来可以有一条自由的路”。[废名.《小河》及其他[M].//废名.论新诗及其他. 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7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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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名的新诗理论是中国新诗的一笔重要诗学遗产。它出现在1930年代,是对此前的新诗实践一个既具有历史高度的又有前瞻性的理论总结。胡适作为新诗的第一个理论家,只手为新诗拓出了一片天地,开创之功,没有第二人可以匹敌。此后,郭沫若提出“诗的本质专在抒情”,穆木天提出“纯诗”理论,闻一多提出新诗的“格律化”主张,都为拓展新诗的内涵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但郭沫若诸人作为诗论家可以说还都只是自己所从属的流派或自身写作的新闻代言人,其诗学主张的普遍意义不够。废名的新诗主张则越出了流派的藩篱,对新诗的建设具有普遍的意义。废名主张新诗应该是自由诗,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郭沫若、冰心、湖畔一派自由诗的理论总结,但其意义则远远超出自由诗的理论代言人的范围;它出现在新月的格律化运动之后,可以说是对新月主张的反拨,而其意义又远不止一个拨乱反正可以概括。废名的新诗理论具有某种开放性,所以它虽然是对新月的格律化主张的反动,但却仍然有能力解释41以后出现的冯至、卞之琳“有规律体的诗”。这一点也可以证明这一理论的普适性。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废名是胡适以后最重要的新诗理论家,其重要性远在郭沫若、穆木天、闻一多诸人之上。我个人的看法,新诗在理论上的自我完成正是通过胡适、废名和袁可嘉这三人实现的。而废名在这个过程中起着承先启后的作用,是其中非常关键的一环。

 

  废名在新诗理论上的最重要的贡献体现在四个方面:其一,在诗的内容方面,他总结了到1930年代为止的新诗的成功实践,对诗歌和散文的性质进行了区分,某种程度上提出了新诗的诗歌本体论;其二,在新诗的形式问题上,他从理论上论证了新诗应该是自由诗,而把其他有规律的形式作为其自由的一部分,更重要的,他确立了新诗应该采用散文的文法;其三,在写作的方法上,他提出写实、即兴和自由表现作为新诗根本的写作方法;其四,他从上述诗歌本体论出发,对新诗和旧诗的性质进行了区分,提出了解决两者关系的新途径。在这些问题上,废名都表现出了一个敏锐的批评家的远见卓识,提出了很多发人深省的观点。但是,由于废名的理论论述是通过批评以一种感性的方式来展开的,论证难免不够严密,有时还有自相矛盾之处。因此,我们有必要对上述问题进一步展开讨论。